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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间古玩店,

  大到店面装饰,

  小到古董摆放,

  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品位、修养。

  旺社的古玩店,迎门处一面镂空的屏风,屏风下置一个榆木翘头条案,案上唐白石香炉里,檀香袅袅,案下一三面带工的明朝石鱼盆,两尾龙睛,一红一黑,缓缓游弋;屏风左边,靠墙一排博古架,几件瓦当、铜镜,几方古砚依序搁置,房顶射灯端端照射过去,不耀不暗;屏风右边,四边带工的八仙桌,两边各摆两把核桃木圈椅。这桌、椅均为明清老家具,平时来人了,椅上闲话品茗。

  旺社的店里来人多,有好此道的官员、大学教授、行内专家,每周集市逛毕,均来店喝茶闲聊,旺社一律烟茶相待,一般不太评鉴朋友们买的古董,总是说“喜欢就好”,因为他深知,如今地摊上真货不多,都是摆个小摊混口饭吃,所谓无君子不养艺人嘛。这些人喝了茶,谝够了,就陆续走人,旺社从不挽留。但对于偶尔来此的社牛,都一定要留下,请他去外面的饭馆用餐。

  这社牛姓熊,与旺社同为渭河边熊家湾村人,社牛大旺社几天,所以旺社开言必称社牛哥,俩人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一个班,还在上小学时,就常随社牛,坐着生产队的马车,去胡家庙工人俱乐部社牛他爸怀德叔那儿玩。

  渭河边的庄稼地多为河滩沙土地,较贫瘠,但熊家湾村的土地黑黝黝的肥沃,同样种麦子、苞谷,一亩地熊家湾总要比邻村的地多收上百斤,说起来,这与社牛他爸怀德叔分不开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,人离不了粮食,而粮食又离不了粪肥,庄稼一枝花,全靠粪当家,粪就是庄稼的粮食。指望全村百十户人家茅厕的粪肥,远远不够,怀德叔有个老亲戚,恰好在胡家庙工人俱乐部管事哩。那年春节,出门恰好坐在一起,闲谝时说起俱乐部公厕的粪肥,由于不能及时清运,常常溢坑,因为那时茅厕都是旱厕,怀德一听,大喜过望,满口应承下来,由他村来清运,回去给生产队长一说,当然求之不得,自此,怀德就被队上派驻俱乐部,专职打扫公厕卫生,每隔三天,生产队派人套一辆马车,马车上拉一个新制作的大木粪桶,去把屎尿拉回村上。

  新鲜的屎尿还不能直接施给庄稼,必须拉到地头挖好的大坑里,上面再覆盖黄土,沤一段时间,待腐熟之后,挖出,上到地里。源源不断的粪肥供着,不论是麦子、苞谷,还是大葱,就像是给人吃了营养品一样,长势茁壮,产量自然就大,社员们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,起码不再挨饿了。

  怀德呢,常年住在公厕旁边搭建的一间小房子里,自己生个小炉子,平时俱乐部修剪花木的枝枝叉叉,就够他做饭用的了,关键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天天给记着工分哩,虽然也有社员眼馋,可这是人家寻下的门路,所以只有羡慕的份儿了,这一干就是多少年,村上社员都叫怀德为“驻茅大屎”。

  过去西安城除了市内有几家电影院,下来就是在小寨、韩森寨、土门、纺织城等地有几家工人俱乐部,每天安排几场电影,还有就是秦腔戏、豫剧、京剧演出,遇上节日了,还有附近大厂组织的文艺演出,一天总有千把人观看,因此这粪尿的来源倒也不愁,甚至有时还用不完,这时,怀德就偷偷通知其他生产队来拉上一车,当然没有白拉的,队上的瓜桃李枣总要给他捎一些,逢上年节了,还要请他去老孙家泡馍馆吃上一碗羊肉泡,所以,怀德当大屎那些年,日子还蛮滋润哩。

  社牛领着旺社,坐着生产队的马车,到俱乐部的目的,主要是想白看电影,一张电影票几分钱,听起来不多,可当时在生产队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才是十分工,好点的,值几毛钱,差些的,只有几分钱,谁舍得掏一毛多钱叫娃去看电影?怀德当大屎时间长了,同俱乐部上上下下都混的熟欢,加上他又热心,平时谁家有出力的活儿,他都前去帮忙,因此等电影开演后,给俱乐部把门验票的人一说,就由他们打着电筒,看哪儿有空位,叫娃坐上去看就是了,若实在满座了,还会搬两把凳子,后边一放,叫娃坐着看。旺社光不掏钱的电影,就看了好几年。电影看毕了,粪桶也装满了,怀德还会下些面,或溜馍炒菜请娃吃过饭再走。虽然隔壁就是厕所,刚翻江倒海地掏完茅坑,空气里满是屎尿味儿,但招不住肚子咕咕叫,还是香甜地吃个肚子圆才回去。这电影情,吃饭情,旺社一直记着呢,如今世事弄成咧,逢年过节回村上时,总忘不了买两瓶酒,两条烟,去把八十多岁的乡党叔怀德老汉看看。

  社牛长大了些后,总听村上人“大屎大屎”地叫着,脸上就挂不住,多次叫他爸不要干了,但他爸就是不听,为此,父子俩还吵过几回。直到土地承包后,原来的生产队解散,怀德才卸任大屎之职,回到了家。在社牛结婚前夜,老汉拿出一个存折,交给社牛说:“这些钱够你娃办酒席了,你爸一生就是个农民,哪来的钱呢,就是当年义务打扫俱乐部的卫生,你想每天上千人次,总有不小心掉下些块儿八角的,你爸我把打扫出来的垃圾细细过一遍,几乎天天都有收获,天长日久,就积攒了这些,这就是你爸当年为啥死活不愿回来的原因。”社牛接过存折,鼻子一酸,赶紧背过身去,悄悄擦去了淌下来的两行热泪。

责任编辑:张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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