贫困县的豪华中学：恶的不是建，而是拆

　　

　　陕西镇安县是一个贫困县，财政岁入不足2亿元，却花了7.1亿建了一所豪华中学。看校园图片，与南方发达地区的中学相比其实很一般，说不上有多豪华。

　　至少占地面积很小，与南方一些中学动辄千亩的大气和豪气相比，镇安中学所谓豪华不过是不再破旧，已经面貌一新而已。曝光其豪华的新华网说，该校居然还建了豪华的凉亭和喷泉，这似乎太过份了。

　　一个财政岁入不足2亿的贫困县就不应该花7.1亿建豪华中学么？就不应该建豪华凉亭和喷泉么？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逻辑？

　　7.1亿建一所中学相对南方发达地区而言，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，花十几亿甚至几十亿建一所中学的多的是。因为南方地区经济发达，有钱，就可以豪华，陕西镇安县是贫困县，没钱，所以不能豪华，是这个逻辑么？

　　如果是，这与富人可以挥霍无度，穷人只能吃咸萝卜白菜有区别吗？

　　如果这逻辑成立，那还搞扶贫工程干嘛？

　　扶贫不仅是扶个体，也应该包括扶贫困地区，扶贫困县域。

　　扶贫也不应该只是建扶贫点，建些房，发些钱。扶贫更应该是扶智力，扶智力就应该从扶教育开始。

　　从这个角度看问题，我倒是认为，新华网与其质疑镇安县该不该建豪华中学，不如关心一下建这豪华中学的钱从哪里来，有困难没有，各级财政有没有转移支付的扶持，或者社会上能否有捐资助学。

　　我想起老家黄冈市的一件往事。黄冈是革命老区，也穷得很。尤其是90年代初，黄冈刚刚改地建市，很困难。时任黄冈市委领导要修一条6车道的马路，这在那个年代简直就是超级豪华的大马路，太宽了。一时间也是引起舆论哗然，情况与今天质疑镇安中学建豪华学校一个样。

　　然而，多年过去后，今天的黄冈人民无不怀念当初决断修这条豪华马路的睿智，无不夸赞时任领导为子孙后代造福的意志与定力。

　　另一件往事也与建豪华中学有关。中国人应该没多少人不知道黄冈中学。黄冈中学虽然名声在外，但其校园却很老旧拥挤。当年决断黄冈中学建新校园时同样遇到了类似的问题。市委决定给黄冈中学划拨500亩建设用地，黄冈中学居然不敢要，说只需要300亩足矣，因为学校没钱，建不了太大太豪华的学校。

　　当时的市领导坚持要建，通过土地置换解决部分资金困难，同时给办学政策允许部分创收，然后是争取国家扶持。新校园终于建起来了。

　　可建起来后因为负债太重，教师待遇长期得不到解决，导致大量优质师资外流，被南方深圳广州等地高薪挖走，一时间社会上怨声载道。学校是政府的学校，政府若没钱投入，就只能百姓受苦。再后来，新来的市领导彻底解决了黄冈中学几个亿的建设负债，教师待遇开始改善，内外部环境也开始好转。

　　人们很好奇这贫穷的黄冈财政是如何解决这几个亿负债的，各级财政没有资金扶持，钱从何来？听说当时新来的市领导曾任某市公安部门领导，为解决黄冈中学的负债问题，其原来所在部门想给离任领导送个大礼，决定通过抓赌场筹集资金。后来果真通过抓赌弄到了钱，然后把这些钱用于解决黄冈中学的负债了。

　　我不知道这传说是否属实，但黄冈市政府彻底解决了黄冈中学的巨额负债是真的，黄冈财政历来很穷也是真的。

　　黄冈是地级市，再困难估计也比陕西镇安县要好点。镇安县建豪华中学显然会比黄冈市建黄冈中学更困难。但是，镇安县敢于建豪华中学，这需要胆识和勇气，我不仅不反感，反而很敬佩。

　　至于人们质疑建豪华中学是否存在贪腐问题，这当然是另一码事了。难道因为存在贪腐的可能，就不该大胆建设，尤其是大胆搞教育建设吗？有人说，中国教育的问题不在硬件而在软件，这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痛。硬件上不去，软件又何来？破砖烂瓦能招来人才吗？

　　即使地方领导在建设豪华中学的过程中有利益输送或贪腐行为，这固然是一种恶，但此恶非彼恶。其恶不在建设豪华学校这个问题上。

　　人们经常说，宁愿领导贪点，只要认真做事，造福一方社会和百姓，这种贪一定比什么都不做的清官要好。这观点固然未必正确，但多少反映人们的一种良好愿望。

　　今天的中国社会，在高压反腐的大背景下，已经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。许多政府官员和公务人员，宁愿不做事，不多事，也不愿承担执政和行政的风险。贪腐固然少了，但做事的也少了。这种现象，到底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？相信执政者和决策者都看在眼里，也在思考。

　　今天又看到新闻说，镇安中学迫于舆论压力，居然拆掉了倍受质疑的豪华凉亭和喷泉。

　　在我看来，如果说建豪华学校无可厚非，但拆掉已经建成的豪华设施就太令人惊讶了，无法接受，必须厚非。

　　为什么又凭什么要拆掉？如果豪华建设是因为没钱而不应该奢华，因而就不是善举，请问拆掉豪华建设造成浪费就是善举么？恐怕不是。即便建不是善，但建完又拆一定是恶。

　　我不知道是谁决定必须拆掉的。在我看来，决定建设校园哪怕是豪华校园都无可指责，但决定拆掉却是万恶，必须追究，必须指责。只要豪华学校的建设过程中不存在贪腐，就不应该过分责难，而是更应该帮助贫困县解决校园建设的资金困难和问题。即使存在贪腐，也应该另案处理，已经建成的校园必须得到充分利用和保护。谁决定拆的，谁就应该负责承担拆除设施造成的全部损失，毕竟那是人民的税赋和血汗钱建成的。

　　凉亭和喷泉其实算不上什么豪华，也不应该是哪个地域或哪个阶层的专利，贫穷的镇安县师生们同样有享受凉亭和喷泉的权利。

　　拿凉亭和喷泉大做文章，其实很Low。Low之所在，是没有发展的眼光和态度，而是固守贫穷。穷要节俭没错，但“再穷不能穷教育”却是亘古不变之真理。

　　今天正值中美关系紧张的大背景之下，人们更应该清楚中美之间的差距何在。中国与美国相比，真正差的就是科技和教育，教育不兴则科技难兴。教育科技起不来，想在未来竞争中取胜，免谈。

　　政府的楼堂馆所少建点可以，政府的吃喝少点也应该，学校豪华一点不是什么错。我不知道镇安县政府建得怎么样，那镇安中学是否建得比镇安县政府还豪华？如果是，我得为镇安县的领导们点赞。